“……卢克肖森之影。”
那干瘪乏味的声音,无力地念出,好像甘鲁多普最后的力气,被这几个字给耗尽了。
只见他从行李袋中取出一个锈蚀斑斑的铁十字架,轻轻放在尸体胸前,然后僵硬的身体缓缓下沉——他单膝跪在那儿,双手扣在一起,开始念祈祷词。
半晌,没见得有什么反应。甘鲁多普也是楞了一下,随即将罗林双臂打弯、两手握住那十字架,然后老剑士又念了一遍祈祷词。不过这次……依然没什么反应。
“咯咯,咒他娘的阿图拉斯卡纳!腐烂、朽坏、卑微、龌龊、该死的万劫神……”
甘鲁多普呸了一口,一词一比词恶毒地咒骂着这世界上被人类广为信奉的主神,杜尔赫勒,以及她的十一邢徒之一,掌管病疫天灾的万劫神杜赛拉。
柯斯蒂莲冷冷看着一切,不发一言。分解尸体在暗精灵部族中,被视为禁忌。而这失败的仪式,三年前的那场战争可造就了不少——神灵也管不过来了。
齐带着妹妹科莫缇雅自人类边界逃难的时候,颠沛流离,战火肆虐。士兵们凶残地杀人,再无情地掠去,只下留躺在地上静静不动的死尸成片。奉命来施一碟圣水的主教们,那冰冷的眸子从车架的窗子上匆匆扫过,便挥手催促车夫离开。
到最后,只有零散几个收尸人把那些尸体推入坑中;浇油点火之前,倘有本地牧师赶到,这才被请来做一次祷告,否则直接一把火烧了了事。骑士团国那边,在这方面或许要好得多。他们派出批量年轻牧师以及圣骑士,专门监视那些被邪魔侵蚀。有成为行尸走肉迹象者,均是给予完整到脚的净化。当然,“净化”可不等同于治愈。
不过……净化总是一种办法。
甘鲁多普提着剑,还是走过来了。
“不!走开!离我远点!”
莫拉虽然没有直面甘鲁多普,但似乎能感觉到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。后者的手半剑上还沾着血腥,脸上逐渐咧开冷笑。
“她最好安静点。”
柯斯蒂莲抬头望了他一眼。
“不,她受伤了。她被你吓着了,先生。”
“别拿这口气说话,小姑娘。你应该知道这个,意味着什么。”
甘鲁多普亮了亮镶刻宝石的手中剑。然后又稍微瞅了那个哆嗦的女孩儿一眼。
“我不明白,莫拉她已经醒了。”
“醒了?哼哼,她害怕了?”
“罗林的事,我们要告诉村子里的人。当然,他刚才的状态……您救了我们俩,这个我也会说的。还有,这里马上就不安全了,您最好和我们一同回村子里去。”
“是啊,我们必须趁早回去甘鲁多普先生。恐怕……没时间埋葬罗林的尸体了。”
柯斯蒂莲和齐两人去意了然,只有甘鲁多普站在原地纹丝不动。
“告诉我,孩子。你在害怕什么?”
走了没几步,莫拉突然顿住脚步。仅仅一顿,再跟上。直到甘鲁多普把声音提高一截,又问了一遍。
“我说,你究竟在害怕什么?”
柯斯蒂莲意识到这是一个非答不可的问题。
“冷静,冷静,告诉他你是谁,莫拉。”
“我是、我是莫拉……不……噢伤口在流血!我有点冷,我快受不了了,我得回去……”
甘鲁多普那面孔严厉起来让人害怕。莫拉慌乱之下,哆嗦着身体说了很多有的没的。
“如果您知道些什么的话,我们很乐意向您请教。”
甘鲁多普摇了摇头。
“你们一无所知,桀桀……”
他捡起了自己的锅盔,戴在头上。顺带回头,对着那截大树桩的反向。
“如果您执意留在这儿,恕难奉陪。”
甘鲁多普就把柯斯蒂莲的话当成耳旁风,齐自知没趣也就跟随柯斯蒂莲一同回返。正转过头赶上她的时候,忽然一阵没由来的强风刮得他迈不动步子。
按理说就算是浅层森林,也不应该会有这样大的劲风啊?
齐勉强抬头,这阵风却接连不断、没有弱点地使他连眼皮也没法彻底睁开。他看到前面的柯斯蒂莲向回走着,自己却根本动弹不得,真是太奇怪了!
“柯斯蒂莲姐!”
他喊了一声,结果对方毫无反应似的。
“莲姐!柯斯蒂莲姐!”
他意识到不对,然后牟足力气大喊,就连脸也涨红了。
自己是中邪了吗?还是说被人诅咒?
“柯……”
齐这次还没彻底喊出来,暗精灵便察觉到了什么似的。她显得很惊讶,又似乎对齐说了什么,不过由于风力原因,自己完全听不清楚。
“莲姐我……”
眼睛被风吹得干痛,现在他只能看见一抹披风的颜色,就不得不闭眼了。而比我们大多数人眨眼,花的时间更长一点,齐眯着的眼再次睁开时,那熟悉身影近在咫尺,令他安心得多。
(怎么回事!)
柯斯蒂莲她也在大声问,不过只能猜测她的意图。看她四处敲打,又是使劲伸手冲自己这边够。齐也很努力地伸出手来,可两人的指尖怎么也碰不到一起。
柯斯蒂莲尝试无果之后,举起匕首对着两人中间的位置扎过来。虽然知道是有什么东西阻隔,但看上去那白晃晃的刃尖就冲着自己头顶砌过来。不过齐没有后退一步,他知道莲姐的意思。
大概是很尖锐的一声。
齐能看到那匕首反震回去,还崩掉了一点料子。
“可恶!我被困住了,不不不,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!”
他看见柯斯蒂莲一边尝试着,一边对他努嘴撇眼地向篝火处示意。
“用火吗?”
这当然就是武力破除以外的最佳办法。齐猝然一转身,却发现围绕在身前的强风压根不存在了似的,于是那紧绷着力的躯体直接冲倒在地。
——“叫她赶紧走!赶快叫她走!别白费力气了,听到没有!没时间了该死!听见了就赶快让她走!不想死的话就别把她留在这儿!”
原来甘鲁多普在刚才的地方,一直在对他大喊大叫。
齐望了一眼腾腾烧着的篝火——那里跟他们适才讲故事的情形仿佛,火苗腾腾烧着;又使劲看了一眼柯斯蒂莲——以往没从她脸上见过焦急,现在就像自己马上要被野兽吞掉似的。
柯斯蒂莲是个我行我素的人。至少,在齐面前就是这样。
她开始摸索边缘,试图从哪个地方绕过来解救他。可惜这沟堑绝对是刻意为之,毫无边际可言。
而齐则对自己的处境一笑了之,然后立刻对着柯斯蒂莲大摇其头。他知道说什么都不如科莫缇雅好使,又使劲比划着照顾科莫缇雅睡觉的手势。
果然女精灵的动作缓下来,神情也变得没那么激动。
“这样就对了,回去吧莲姐,只靠你一个人不够……”
“是了……对、对!对!它没死!桀桀,那现在轮到谁死了?我吗,还是这两个笨蛋?”
“怎么了?”
齐以为是甘鲁多普又在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,可当他看到那棵树……不是那棵未死的树桩时,他简直觉得自己就快要疯掉了。
苍老、枯瘪、干涩、充满着不甘、令人无限感叹的大树桩——曾经是这样。
可现在呢?
它成了一棵货真价实的参天大树!或者它本来就该如此!
粗壮的枝干与折断的茎部严丝合缝地契合,上面每一根分支都衍生出如火如荼的灿烂之叶。由里到外,金黄璀璨至烈焰血红。它遮天蔽日,叫人无法一眼望去尽观其全貌;那长枝无岔,直到尽头足有三十米弯折前伸,以至于并合在一起犹如朱雀凤凰之尾翼一般,华胄艳绝。无论左右,长宽高低均不相衬,愈发显现出张伟矍铄,屹立经年。
可就这样一棵凤凰木,却半点热炎也无,反而令人没由来的升起层层寒意。
为什么?齐不由后退了一步。
“它……它它……复活了。”
严丝合缝与大树桩所契合的,不是那传说中的凤凰木。这用不着夜视能力,就连齐也看得出来。——那根本就是幽灵之树!
散发着幽蓝色泽的躯干上面,月光照在树冠上投下的影子却丝毫不见踪影。唯有浅浅边缘随着微风稍稍震动。随着那波动的起落,隐隐约约有种眩晕感冲击着完整的感官。
“别去想着它!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,但它会把你挤垮!”
齐还分别得出甘鲁多普的声音。
“可他就重叠在眼前……”
“那就把你的眼睛闭上!”
“不!我得让莲姐离开,没时间磨蹭了!”
少年使劲晃了晃脑袋,这眼前摄人心魄的凤凰木似乎在朝这里延伸。那火鸟的羽毛明明是树叶构成,怎么火舌就要喷到脸上?
不、不,真乱。太乱了!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,只有眼前的辉煌一片。
“接着!”
“哇啊!哦!好烫!”
又一阵强风吹过,那篝火处的锅被吹翻,而水正好齐淋头被照下一锅热水,皮肤都给烫破了。
“——————吼!!!!!”
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
“是龙吼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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